凤鸣殿。

敖月再次踏入殿门，和得意不屑看着她的姚丹珠擦肩而过。

敖月看着她的脸，只觉天命弄人。

呆立片刻，她垂下眼，踏入殿门。

大殿正中，一身玄衣的玄曦转头看向她。

这一瞬，敖月几乎恍惚。

此刻站在这殿上的，究竟是书生谢溪和他的妻子顾月儿，还是天帝玄曦和龙女敖月？

那张淡漠的容颜，如此熟悉，又如此陌生。

玄曦看着敖月惨白的脸，许久也没说话。

他是她的仇人，不共戴天。

他本该毫不在意，却不知为何心中沉闷不已。

良久，他才开口：“你想起来了？”

不然她不会知道自己是为了复活画中人。

“是啊。”

她想起来了。

想起了所有的一切。

今日的敖月，平静得吓人。

她一字一顿的问：“我龙族上下，都没了，是吗？”

玄曦皱了皱眉，还是说：“敖兴还未找到。”

敖月微怔，点了点头。

天宫的阳光刺透窗棂洒在她的脚背，她感受着那一丝暖意，挪动脚步走近玄曦。

暖意消失。

敖月望着他，轻声说：“之前我问过你，如果她知道了自己的复活，是堆积在这么多无辜之人的死上，还会想要你给的命吗？”

玄曦眼神幽幽，没有说话。

“你说只要她不知道。”敖月空荡荡的声音在殿内回荡。

她定定看着无动于衷的玄曦，哑着声音问：“那我再问你，如果她知道了呢？”

玄曦攥紧了手，眼底泛起一丝狰狞和痛苦。

见敖月一定要个答案的眼神，他冷冷道：“……我会让她忘记。”

敖月一怔，许久，哑声回：“我明白了。”

“那浮屠塔的阵法，我曾在龙族的禁书上见过。”敖月话题一转，“姚丹珠是你为了复活她而准备的肉身，所以你才不准人伤她分毫，对吗？”

没想到敖月真的知道那个阵法，玄曦脸色瞬间一变，冷声质问：“你想说什么？”

天帝的威压一下笼罩了敖月，压得她踉跄了一下，几乎站不稳。

但她甚至笑了笑，对他说：“但你不知道，想要复活她，需要的不是姚丹珠的肉身，而是自愿献祭的性命。”

敖月看着他那自己曾无比熟悉的眼，像是要将他一刀一刀刻进心底。

她说：“玄曦，我愿以身祭塔，只要你放过我哥哥。”

玄曦也愣住了。

他凝视着她微红的眼底，心里莫名烦闷。

半响，他皱眉答：“若你所言为真，可以。”

三日后，浮屠塔。

敖月一袭素色红衣，站在法阵前。

玄曦眼神复杂的打量着她。

不过短短几日，她便苍白消瘦到好似风一吹就会消失。

敖月赤着脚往前走。

前方，是吐着冷光的法阵，身后，是面无表情等着她踏入深渊的他。

法阵边缘，敖月转头看着玄曦，那眼神让玄曦无法看懂。

两两相望，前尘如烟，唯余叹息。

但不过一眼，她便转过头，毫不迟疑的迈入了法阵中。

随着她走入，法阵上各个节点的龙珠亮了起来，悬浮在空中。

敖月看着这些似乎还带着血腥味的龙珠，眼底红了。

幼时，父王积威甚重，四海之众无人不怕他。

可四海也不止一次见过，严肃的龙王让最疼爱的小女儿，抓着自己的龙角在天际遨游。

母后慈爱，千宠百爱护她长大。

哥哥为了她，冒着修为尽废的危险，在无尽海深处寻万年鳐鱼，只为稳定她体内的祝融火。

整个四海，从未有人对她有过恶语。

他们每一个人，都给了她最好的祝福和善意。

可她深爱的人，被她带进四海，享受了四海族人最热切的欢迎。

然后，带着神兵营，给了他们致命一击。

周围的龙珠嗡嗡作响，法阵四周道道雷电起伏。

玄曦透过万千雷电，看见的是敖月闪烁的眼眸，带着他看不懂的神色，似是要落泪又好像什么都没有。

一瞬间，他的心口好似被人攥紧了

他听见她说：“阿溪，你可还记得，那年元宵灯会，我跟你说了什么？”

敖月明明在笑，可眼里的泪，却止不住。

“我说，无论是忘川河还是奈何桥，阿溪，我会永远陪着你。”

玄曦瞳孔骤缩，他脸上血色褪尽。

这是只有谢溪和顾月儿才会知道的话！

往事一幕幕在他眼前翻转。

那无法忽视的熟悉感，一模一样的小动作……

记忆中的笑脸和眼前人带泪的笑脸几乎重合。

他化作黑凤，向咆哮着雷霆的法阵冲去。

可什么都来不及了。

天地变色，整个浮屠塔从法阵处开始崩塌。

从敖月眉心燃起的祝融火，咆哮着吞没了她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