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行之胸口的剧烈绞动，喉间犹如被人钳住般吸不上气，几乎忍不住想要再次提剑。

可他不能。

他死死攥紧双拳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：“好。”

萧聿勾了勾唇，又说：“既是求朕，总要有些诚意。”

江行之抬起目光：“你要什么诚意？”

“你知道什么是磕长头吗？”

三步一叩，每叩必须是等身，必是五体投地。

“朕说的磕头，是这种。”

没有人知道江行之究竟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说服自己跪下去。

眼前总共不过数尺，江行之振起袍袖，撩起衣摆，俯身就拜。

兴许是内力深厚，清楚听见他跪地时一声声响。

萧聿淡淡瞥了眼江行之，语调冷蔑似讽：“你对她倒真是情深。”

江行之咬牙：“公主对陛下，也曾如此情深。”

说出‘陛下’二字时，江行之快把自己牙都咬碎了。

裴思凝现在很不好，他不能因为自己那点自尊心再让萧聿迁怒她，置她于不顾。

“四年前，陛下因顶撞前朝皇帝被罚，公主听闻消息在紫宸殿外跪求了一天一夜，后来公主还因此病了整整一个月，从此以后，身体便每况愈下。”

“两年前，陛下出京巡视南境八城突遇流寇，公主担心，半夜偷溜出宫找到臣，让臣次日上书带兵镇压流寇……”

江行之多说一句，萧聿的脸色便冷成一分。

“够了！”他厉声打断了江行之的话，声音寒沉如冰。

此时，江行之也跪到了萧聿面前。

他挺直了背脊：“臣磕完了，陛下该履行承诺了。”

萧聿眸光稍稍凝住。

半晌，他提步朝裴思凝走去，俯身将人拦腰抱起。

那样小小一团，轻的像是没有重量一般。

转身离开经过江行之身边时，萧聿淡淡扫了他一眼，语调清冷如刀。

“江家军都没了，那你这个江小将军也没活着的必要了。”

高举的火光随风摇曳，将江行之的半张面庞推入阴影之中。

他面无表情的僵跪了许久，才从胸腔里吐出一句：“是。”

……

翌日，城中驿馆。

在大夫看过喂了药之后，裴思凝又整整昏迷了一天。

这期间，她口中仍不断喊着“父皇、母后、兄长、长姐”等字眼。

萧聿始终坐在床边，神色晦暗不明。

半夜，裴思凝迷迷糊糊的要水喝。

等半梦半醒的喝完了，才发现眼前的人不是江行之，而是萧聿。

她猛的往后缩了缩，满是戒备：“你怎么会在这里？”

说完，裴思凝目光迅速在屋内扫视一圈，心中忽然不安：“江行之呢？”

萧聿脸色彻底沉了下来，嗓音低凛：“朕把他杀了。”

裴思凝大脑一瞬空白，耳边所有的声响似乎都已消失。

她几乎是一刻也不能再躺下去，猛的掀了被子就要下床。

萧聿没有阻拦。

他冷眼看着她没跑两步就摔倒在地上，居高临下：“他已经死了，你就算爬出去又能怎么样？”

裴思凝一瞬僵住，面色白的几近透明。

眼泪不知何时布满面颊，裴思凝终是心碎地闭上了眼睛。

许久，裴思凝撑着身子踉跄站起，眼底一片死寂。

萧聿眸色寒了寒，唇角噙上薄冷的笑。

“怎么，你心悦于他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