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着李贤的话,李卿妤不明所以。
没等问,就听他说:“远洲和我自幼一起长大,他曾提过待有朝一日出了这皇城要去边境参军。待老了,就在江南小镇置办个房子,耕田种菜,日出而作日落而息。”
“他就像一只鹰,这个四方城是关不住他的,虽然你跟了他十年,但你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。你跟我是一样的,生在这四方城,死也是这四方灵台上的一块木牌。”
“放手吧!”
所以钟远洲设想的以后生活里,从头至尾都没有自己的位置。
思及此,李卿妤的心脏好似被人凌迟了一般,鲜血淋漓。
她再也无法面对李贤悲悯的目光,仓皇的逃离了奉先殿。
回到摇光殿。
李卿妤望着这里面的一桌一椅,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空洞和虚无席卷着她。
她在大殿里站了一夜,宛如石柱般,浑身笼罩着悲恸和哀伤。
清晨,太后身边的大宫女过来。
见到她这副模样,吓了一跳,接着忍下惊惧道:“七公主,太后要见您。”
闻声,李卿妤看了她一眼,沉默抬脚跟着前去。
慈宁宫里。
太后坐在上首,旁边是李贤。
见她来,太后单刀直入:“不知殉葬一事,公主考虑得如何?”
李贤顿时脸色一变:“母后,远洲说这件事待他回来再议!”
“等他做什么?”太后眼一横,“身为公主,就应当承担起一个公主的责任!按礼制李卿妤就该去,这代表着我们梁国的颜面!”
李贤还想要再求情,却被李卿妤打断:“我同意。”
迎着两人诧异的目光,她轻声又重复了一遍:“我……同意去殉葬。”
想要的得不到,活着又有什么意思,倒不如用这条命去换两个国家的安宁,也算值得。
李贤微微皱眉:“摇光,你……”
话没说完,太后直接打断,满意的说:“公主深明大义,那后日便随着使臣去往大成。”
后日,也是钟远洲回来的日子。
想起他,李卿妤眸子晃了晃,便重归死水。
两日的时间悄然而逝。
这日,李卿妤在宫女的服侍下,换上了大成的服饰。
雪白雪纺制的衣袍,衣领,袖口还有衣摆处皆是烫金。
李卿妤裹在其中,美得令人窒息。
大成使臣掩下惊艳:“这是大成的婚服,摇光公主这般过去,也算是与四皇子成婚。”
闻言,前来送行的李贤多少有些不悦,但终究没能说些什么。
李卿妤则是沉默着上了马车。
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往城门走去。
临到城门,李卿妤忽然掀开了车帘:“等一下。”
使臣问道:“怎么了?”
李卿妤垂着眸子:“我……想再看看故土。”
闻言,使臣有些为难。
一旁的李贤自然知道李卿妤真正想看的是什么:“那便去看看吧。”
使臣不敢驳了李贤的面子,只能由着李卿妤下了马车,朝城墙上走去。
见状,使臣忍不住问:“公主这是要去做什么?”
李贤无声叹了口气:“大抵是想站得高,看得远,也能早些见到……想见的人吧。”
使臣觉得莫名,但也不好说什么。
城墙之上,风将繁复华贵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。
这是李卿妤第一次出宫,以前总听宫人提及宫外的风景多么的壮丽,如今站在城墙上一看,果真壮丽无比。
她眺望着远方,心里异常的平静。
这一看,便从晌午到了日暮。
底下的使臣有些不耐,几声催促着要上路了,可李卿妤充耳不闻。
就在这时,在朱砂般的斜阳里,忽然一个骑着马的人影显现了出来。
飓风将那人的披风扬起,宛如最英气的将军。
李卿妤眸子亮了一下,还好,还能见上最后一眼。
她屏息看着人影逐渐清晰。
钟远洲似乎是连夜赶回来的,脸上的倦色一览无遗。
这时,不知身旁的近侍说了什么,只见他抬头朝城墙上看来。
待瞧见那一身嫁衣的李卿妤时,钟远洲神色一怔,随后心里蒙上股不安。
“谁让公主上的城墙,还不——”
然而他话还没说完,却见李卿妤站上了墙头。
他心里一沉:“李卿妤!”
闻声,李卿妤只是对他笑了笑:“远洲哥哥……”
风将她的声音吹得破碎,却还是传到了钟远洲耳朵里。
那一刻,不安达到了顶峰。
钟远洲猛然策马朝城墙而去。
但还是晚了,只见血红的暮色中,李卿妤一身白衣,从城墙上一跃而下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