宁仪清一下抽回手，下意识地辨别着她话的真假。

见宁仪清不说话，唐红的眼泪掉得猝不及防，哭得狼狈可怜：“仪清，以前都是我对不住你，可你表弟是无辜的，求你帮帮他，我就你表弟这么一个儿子，我跪下来求你了！”

见唐红当真给她下跪，宁仪清连忙伸手拉住。

她从来没有见过唐红这样哭过，她一向是个泼辣尖利的女人，现在竟然会为了儿子下跪求她！

“你别这样！”宁仪清长长叹了一口气，“你先回去吧，我不知道行不行。”

她不是圣人，过去在唐红手里吃过多少苦，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。

她怨过，恨过。

也下定决心不再给钱，可事情到这个地步，她还能怎么办？

亲人终究是亲人，身上流着相似的血脉，是打断了骨头还要连着筋的。

翌日清早，宁仪清就去医院找程铭远。

自从上次的事，再见面，她忽然不知怎么开口，只有无言的窘迫。

“有事？”程铭远翻着病理症断书，头都没有抬一下。

宁仪清深深吸了一口气，才开口：“阿远，我舅妈的事情，我跟你道歉，是我拖累了你。但是我表弟是真的病了，病的很严重，你能不能帮我表弟主刀一场手术？”

程铭远这才抬起头，一脸漠然地看着她：“帮你？凭什么？”

凭什么？凭这五年的感情？

可他现在的还对自己有感情吗？

宁仪清死死咬着唇：“我求求你，要怎么样，你才能帮我这一次？”

她近乎卑微地在问他。

却只得到程铭远冷冷的勾唇：“怎么样都不能。”

医院走廊。

宁仪清看着眼前瘦了一圈的舅妈唐红，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感觉。

她微微低下头：“表弟的事情，程铭远不愿意帮忙，但我朋友赵立帮忙找了其他医生……”

唐红猛地抬头看向她，一脸激愤：“你怎么这么没用，连这点事都指望不上，你给我滚！滚！”

“嘭——”话音刚落，病房的门就被人关上了。

宁仪清看不见紧闭的房门里是什么样子，只听见女人压抑着的哭声。

她垂下眼帘，心情忽然压抑得无比沉重。

程铭远不帮她，没有一点余地可讲。

出了医院，大街上行人寥寥无几。

偶尔情侣成双成对地从眼前走过，街角的咖啡馆还是从前的模样。

程铭远从前就爱在上班休息的时间来这里跟她喝杯咖啡。

宁仪清伸手刚搭上咖啡店的门把手，门忽然从里面开了。

她愣了一下，看见程铭远正要出来。

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，她愣了一下，程铭远像是没有看到她一样，径直从里面出来。

宁仪清不由攥拳，叫住了他：“阿远！”

程铭远这才停住了脚步，一脸不耐烦：“还有事？”

她深吸了一口气，走上前：“我想见一见温雅，把事情说清楚。”

程铭远脸色一沉：“你要把人往绝路上逼吗？害了我哥还不够？要把温雅也逼死吗？”

宁仪清心头一痛：“阿远，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？”

程铭远咬着牙，一字一句，无比清晰：“你，丧尽天良，卑劣恶毒，虚伪做作！”

一字一句，如刀如剑戳着宁仪清的心口。

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
宁仪清双唇发颤，哽咽开口：“是不是我当年也死了，你才会高兴？”

程铭远冷笑一声：“可惜你活着回来了，那我们就活着，互相折磨下去！”

说完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。

宁仪清猝然红了眼，滚烫的泪水在眼中打转。

她站在原地，看着他一次次远去的背影，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心累。

如果爱情只剩下相互折磨，还有存在的意义吗？

初冬的天，一日比一日寒冷，玻璃窗外已经结了一层霜花。

一场十几个小时的手术结束，手术室的灯才终于灭了。

看见程铭远推门出来，唐红立马迎上前，一脸急切：“程医生，手术怎么样了？我儿子他……他还好吗？”

程铭远淡淡看了唐红一眼：“手术很成功，度过危险期以后就会很快康复。”

唐红抓住程铭远的手，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。

她眼中集聚了一层泪水，忽然哽咽着开口：“程医生，谢谢你，我当时在医院那样说你，你还肯给我儿子动手术，我对不起你，也对不起仪清！”

程铭远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，神色依旧冷清：“他是病人，我应该救。”

他顿了顿，又道：“这件事，不要告诉宁仪清。”

他告诉自己，答应做这台手术只是出于医生的职责，跟那个女人半点关系都没有。

唐红擦了擦泪，激动地絮絮叨叨：“我以为仪清不会开口求你的，我以前对她那么坏，让她辍学打工，不给她饭吃，心情不好还会打骂她，我……我这么对不起她……”

“你说什么？”

程铭远微微皱起了眉，这些，他从来没有听宁仪清说起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