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栖月一路往前走着,过往回忆中,燕观棋曾描述的一切尽数浮上脑海。
凌砚辞则是走在她身旁,眸色深邃。
“这里是御花园。”燕栖月望着面前已然残破的凉亭轻声道,“每到春夏,这里百花盛开,美得令人窒息。”
又走到另一处,燕栖月说:“这里应该是祭台,南疆皇族成婚,历来都要在此处行礼祭拜上天。”
凌砚辞听着,侧眸:“你从未出过高阁,为何能认出这些地方?”
燕栖月喉间涌上涩意:“幼时,兄长与我描述过。”
那是她曾向往着,期待着,字字都不敢忘的自由。
见她神色忧伤,凌砚辞心口莫名窒闷了瞬。
他收回视线,语气轻缓:“你还想去哪儿?”
燕栖月艰难地咽下喉间的涩痛:“我想去……高阁。”
那个关了她整整十六年的地方。
凌砚辞有些意外,默了几秒,他点头:“好,我陪你。”
高阁在皇宫最偏远清冷的地方。
因此处无人,火势甚至都不曾蔓延到此处。
两人走到高阁前,正要抬步,侍从却倏然追上来。
“将军,长安城有赤色飞鸽传书!”
凌砚辞脚步一顿,皱起眉。
赤色,那便是有急事了。
凌砚辞看向燕栖月,似有些犹豫。
燕栖月淡淡一笑:“既然有要事,将军便去忙吧。”
“我让人陪你。”凌砚辞淡然的嗓音中夹带着一丝忧虑,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。
却被燕栖月拒绝:“我想自己一个人去看看。”
她抬步走上阁楼台阶。
凌砚辞望着她的背影,不知怎地,突然就有种不安的感觉。
他下意识唤住她:“燕栖月。”
燕栖月停步看来,目光疑惑:“怎么?”
凌砚辞眼神幽深:“我很快就回来,等我。”
燕栖月怔了怔,随即露出抹笑:“好。”
凌砚辞压下心中异样,和侍从走远。
燕栖月认真地凝视着他的背影,许久,才转过身。
荒凉景色下,两人背道而行,无故生出一种说不清的寂寥感。
高阁之上,冷风簌簌。
推开门,燕栖月看着屋内的一切,浑身止不住地发抖。
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这十六年的黑暗和孤独。
那种恐惧种在心里,早已发根生芽,长成了一棵苍天大树。
站了半晌,燕栖月深吸口气,跨过门槛。
她走到窗边,俯视着废墟,眼泪迎着清冷的风从眼角流下。
“父皇、母后,兄长。”燕栖月轻声低喃,“至今你们都不曾告诉我,为何我贵为公主,却还不比一个普通百姓活得快乐自在。”
“巫师说我不详,你们便把我锁在这里十六年,既如此,又为何不直接弃了我?”
她字字句句充斥着无尽的迷惘,到最后只剩下了苦涩。
半晌,燕栖月阖眼掩去热泪:“既然这一切都因我而起……那便由我结束吧。”
燕栖月呼出沉重的一口气,转眸看向了角落里的火石,伸手拿起。
火石相错,点燃了帘幔。
刹那间,火光席卷了整座楼阁……
另一边,凌砚辞看完飞鸽传书的内容,挥笔写下寥寥数语。
他心中焦灼,连字迹都有些潦草。
让侍从传回书信后,凌砚辞便快步向高阁走去。
不知怎的,他总觉得有事要发生,只有看到燕栖月才能安心。
还没走几步,身后侍从突然喊了声:“将军,那里着火了!”
凌砚辞心底一震,猛地抬眸——
只见他要去的那个高阁,此刻正燃着熊熊大火!
燕栖月!
凌砚辞瞳孔一缩,朝着高阁飞奔而去。
火光冲天,烈焰灼面。
燕栖月坐在高阁的窗边,却像是什么都感受不到一般。
凌砚辞跑到高阁前时,看到的就是这一幕。
他呼吸一滞:“燕栖月!你在做什么!”
闻声,燕栖月侧眸看向他,微微一笑,眼底含着泪光。
不知为何,直视这样一双眼,凌砚辞只觉得心落了一拍。
他高声喝喊:“燕栖月,下来!”
燕栖月却只是看着他,没有动。
火焰越燃越烈,炽热的热浪像是要将一切焚烧成灰。
凌砚辞抬步就要冲进高阁,却被侍从给拦住:“将军,火太大了,这屋子会塌的,您不能进去!”
推阻间,他抬头望向高阁。
只见火光后,燕栖月面容飘渺,双唇翁动,似乎是在说些什么。
但凌砚辞听不到,更不能辨认。
他用力挣开了侍从,再次冲向阁楼。
可刚踏出一步,只听轰的一声——
原本高挺的楼阁在眼前,骤然倒塌!
凌砚辞浑身僵硬:“燕栖月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