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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 错过

第二天一早,霍家别墅。

餐桌上,佣人做了十几个菜。

霍至颐坐在霍母对面,听着她的对自己未来的规划,突然开口:“妈,我已经申请了去永顺县做指导医生。”

霍母听到永顺县这几个字,夹菜的手一顿。

她把筷子一把撂下,冷冷道:“我就知道,无缘无故,你好好的怎么会跑到乡下去!”

她冷哼一声:“我不同意!你想都别想。”

霍至颐神色淡淡道:“我是一个成年人,不需要你签同意书。”

说完,他站起身走向门口。

霍母一下子站了起来,大声道:“我是为了你好!”

霍至颐回身看去,霍母脸上的妆容精致无比,和她刻薄的神情大相径庭。

他的神色复杂,大概能想到当年她和唐开颂说了些什么。

但他不会去问,过去的事问了也无济于事。

霍至颐只冷冷对她说了句:“我这几年,没有一天好过。”

霍母一下愣住了。

“嘭”一声,门被霍至颐用力的关上。

霍母回过神,喉间酸涩无比,喃喃说了句:“妈妈只是希望你幸福。”

永顺县。

从霍至颐走后就一直在下大雨。

唐开颂坐在办公室,看着对面霍至颐空下的桌子出神。

她的心闪过一抹怅然。

或许他不会再回来了吧……

旁边的陈厉海看着唐开颂有些苍白的脸色。

突然开口说:“霍医生应该还会回来的。”

唐开颂一惊,连忙回过神:“什么?”

陈厉海看着她的神色,摇了摇头。

自己一直都和两人在一个组,早就看出两人之间的不对劲了。

他语重心长地劝道:“趁年轻,想在一起就不要犹豫。”

唐开颂一怔。

半晌,她抬眼看着窗外,眸光似有一团雾气。

她轻声说:“这世上的事,哪有那么简单,想和谁在一起,难道就能在一起?”

她看着窗外不断的雨线,喃喃道:“有时候老天同意的事,人不同意,人同意的事,老天又不答应。”

华山医院。

霍至颐总算从院长办公室拿到了调任通知书。

虽然院长不舍得放人,但是在他的坚持下,最终还是同意了。

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收拾东西。

突然,许云岚一把推开了门,门在大力下一震。

她看着霍至颐,情绪激动地问:“威尔,你怎么能申请调到那个地方去?”

霍至颐疑惑的瞟了她一眼。

“许云岚,我和你没有什么关系,也不需要向你解释。”

许云岚心口一窒,冲上来按住了霍至颐收拾东西的手。

“我喜欢你啊,从在国外就一直喜欢你。”

霍至颐微微挑眉,抽回了手。

他冷声开口:“谢谢,但你没有其他事的话,就回去吧,我现在比较忙。”

许云岚愣住了,看着霍至颐毫不动容,甚至带着不耐烦的脸。

她咬着唇跑了出去。

整个华山医院,因为霍至颐调任的事,掀起了轩然大波。

霍至颐却视若无睹,收拾好东西放在车里,便准备出发。

这时,手机收到陶朝松的一条短息。

“一路顺风。”

霍至颐勾唇一笑。

他知道师兄的话都在这四个字里了。

他想到了什么,又点开手机。

屏幕亮起,他的眸光落在通讯录置顶上那个‘开颂’的名字上。

手指一动,将唐开颂从黑名单里放出。

他发动了引擎,开往永顺县。

去的一路上,雨越下越大。

霍至颐打开了广播,明明是舒缓的音乐,莫名的却听得心里闷闷的。

不耐烦的换了好几个频道。

突然一个新闻插入:连日大雨,永顺县长宁村发生泥石流,目前消防官兵和医疗人员已经赶往现场。

长宁村,不就是小花和珊朵的村子?

霍至颐眉间一皱,忙驾车朝着长宁村开去。

而此刻的长宁村,哪还有之前美丽的样子。

整个村子都被巨大的泥石掩埋,几乎夷为了平地。

唐开颂忙从自行车上下来,挎上急救包。

她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记忆中珊朵家的方向跑去,焦急的喊着珊朵和小花的名字。

面前脆弱的土墙几乎被泥沙掩盖,只露出了一个角。

唐开颂几乎要绝望了。

这时,土屋塌掉的墙一角传来微弱的呼救声。

唐开颂神色一凝,身后传来消防官兵的呼喊声:“还有余波,所有医护人员出来!里面有我们!”

可听着那呼救的声音,唐开颂咬了咬牙,还是冲了回去。

她没有工具,只得徒手扒着泥土。

废墟之中,传来一阵震动。

唐开颂拼命的刨开泥土,手都被泥石划破,流下了血。

好不容易露出了一个小角,她看见了珊朵的脸!

唐开颂心中一喜,大喊一声:“坚持一下。”

珊朵整张脸惨白一片。

看见一点亮光,她的眼中有了一束光。

大地一阵轰隆隆的震动。

唐开颂拼命的刨着底下土墙的废墟。

等她刨开,珊朵勉强用最后一点气力,把小花托举了出来。

唐开颂这才看见,她整个人都卡在了墙内,半边身子动惮不得,身下鲜血直流。

但这样的她却硬生生托起了女儿小花!

唐开颂的眼眶一热,抱紧了小花,准备去拉珊朵的手。

珊朵摇摇头,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:“带小花走!”

唐开颂眼里闪着光,她咬牙说:“你等着我。”

小花在她怀里勉力嘶叫道:“妈妈!”

唐开颂的脸上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。

她抱起小花紧咬着牙,转身就走。

土地的震动越发明显。

跑到一半,唐开颂听到消防兵用喇叭喊着:“快撤退!泥石流要来了!”

她回身看去,山坡上巨大的土堆夹杂山石,席卷而来。

她拼命的跑着,可怎么跑得过滚滚而来的泥石流……

唐开颂下意识地将小花的头塞在自己怀里。

她蜷缩成一团,死死的将孩子压在身下,喃喃道:“小花,不要怕。”

泥土夹杂着砂石一下便将她们淹没……

霍至颐赶到的时候,雨似乎小了点。

他走下车,只看见曾经绿色的山林,变成一道巨大的黄色瘢痕,狰狞丑陋的展现在他面前。

所有的房屋都坍塌了,石块和巨砾掩埋了这一切。

消防官兵和医护来来回回,警笛声穿透雨幕。

连声的喊叫声夹杂着淅淅沥沥的雨声,在山林间回荡。

所有人都在拼了命的救着其他人的性命。

霍至颐心中越发慌乱,他向那处跑了过去。

突然,他的视线一顿。

唐开颂的“白龙马”被毫不在意的扔在了一边。

几乎破烂的不成样子,上面还沾满了泥。

她来了,她在这里……

莫名的不安像藤蔓交织着他的心。

越往里面走,越是沉重悲哀。

人类在天灾面前实在过于渺小。

他看着救援人员来来回回,却始终没有看见唐开颂的身影。

霍至颐只好先找到消防官兵表明了身份,加入救援的医疗队。

救援没有一刻能停歇,越来越多的身体却被裹上白布,郑重的放在了一边。

霍至颐看着暗下来的天空,心也越来越空。

到了第二天,天拂晓时。

霍至颐终于歇了一会儿。

他靠在救援车的边沿,扯下塑胶手套。

来来往往的医生里,他看到了县医院的其他人,却一直没有看见唐开颂。

他掏出了手机,看着她的电话号码。

雨水顺着霍至颐的脸颊往下,可他的心恍若漂浮在半空中。

他按下了号码。

打通了。

“星火燃烧永不熄,光芒永在……”

熟悉的铃声从他身后传来。

霍至颐欣喜的转过身去,目光所及却是裹着白布,永远睡去的人们。

而铃声,从中间一具白布中传出。

无情的冷雨浇透了他的衣裳,几乎穿透他的身体,冻结他的一切。

直到铃声停止,霍至颐才生生挪动脚步上前,颤抖的伸手,掀开了那块白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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