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半生叱咤风云的男人，就这么倒在了儿子的婚礼之上。

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。

裴夫人哭的撕心裂肺，站在周围的一群大男人，也红了眼眶。

一片哭声里，凌漪脸色平静的几乎麻木，只有眼眶不断落下泪来。

她还握着裴铮庆的手，那尚带余温的手几乎让她觉得这是一场梦。

模糊的泪眼中，她看见了她自己。

七岁，外婆病了，她求遍了整个街，只有裴家开了门，最后还是副官的大帅带着她去找了大夫。

十岁，她和裴聖出门看烟火，被落在外头，自己后半夜才走回家，大帅给了裴聖一巴掌。

十二岁，她说不想学女红厨艺，大帅大笑亲自教她射击，带着她巡视军营。

十四岁，她在学堂上得了满分，大帅哈哈大笑喝了场大酒。

十六岁，她退了学，执意回来照顾受了重伤的大帅，大帅叹息一声无可奈何的许了。

十九岁，她嫁给了裴聖，大帅喝了她敬的最后一杯酒。

抚养她长大，比父亲陪伴的时间更久的大帅，没了。

“爸……”

她无声的又叫了一声。

凌漪泪流满面，只觉得心像是被人剜去了一块，空荡荡透着风。

裴聖也红了眼，心里闷得难受。

那个一直压着他，骂他冷血的老头子真的死了……

他下意识往凌漪看去，却在触及到她满脸的泪水时，猛然一怔。

这是他见到凌漪第二次流泪。

上一次，还是她八岁那年。

时隔十年，裴聖再次看到了凌漪的眼泪，一点一滴，像是砸在了他的心上。

他的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，终究是找不到理由去安抚她，只能转身走出去，安排父亲的丧事。

大帅府的红绸仅挂了半日便换做了缟素。

陆续有人来吊唁，凌漪跪在灵枢旁，面前的火盆，丝毫暖不了她的心。

裴聖作为大帅的继任者，站在府门口接待。

只是，权利交替总是伴着血和硝烟的。

大帅府的下一位吊唁的客人是带着兵来的。

中将石路神情狠厉的叫嚣：“大帅府已经被我的人围起来了，裴聖，你现在交出帅印，看在你曾经叫我一声叔叔的份上，我就饶你一条命。”

裴聖勾了勾唇，冷冷的说道：“你也配让我叫你叔叔？”

石路顿时脸色铁青，大手一挥：“动手，攻下大帅府！”

士兵一涌而上，但大帅府外的各个角落，涌出了更多的人手，反扑而去。

凌漪见此情形，诧异的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，原来他早就料到现在这个场面。

石路没料到这招，被打的手忙脚乱，当即喝道：“其他人先不管，杀了裴聖！”

一片厮杀声中，凌漪一直护在裴聖左右。

但她惊讶的发现，裴聖在多人的包围中，游刃有余。

这样的裴聖，是她从没见过的。

她心中颇为震惊，就在这时，她却看到，裴聖右侧的警卫突然将武器对准了裴聖！

凌漪无暇顾及其他，在看到那人的一瞬间，便义无反顾的朝着裴聖扑去。

她只有一个念头，裴聖绝不能出事！

裴聖已然杀红了眼，这时，身旁传来一个凌漪急切的声音：“让开！”

紧接着，便是一声“嘭”响。

裴聖转身，便见凌漪软软倒了下去。

鲜血，从背后浸染了她素白的孝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