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门重重，锁住了皇城的冬。

楼槿一步步，漫无目的地走过一扇扇宫门，背影萧瑟。

裴瑜上前禀报：“陛下，老太傅没事，只是受了点皮外伤，养养就好了。”

楼槿心中压抑着的一口气，这才松缓了一些。

这时，前方的宫门缓缓而开，楼槿抬头，便看见祈泽黑沉着脸从里面走出来。

原来不知不觉，她又走到了祈泽的无极宫。

见到他脸上愠怒的神情，楼槿微微垂了眸：“你们先下去吧，孤与国师有话要说。”

所有人退到远处，整条宫道只剩下他们二人。

祈泽语气冷意四溢：“中书侍郎等人为了大昭夙兴夜寐，忠心耿耿，陛下究竟为何要赐下毒酒？”

楼槿静静看着他，没有说话。

正是因为他们太过忠直，所以只要他们在朝堂一日，他与信王勾结的事情就瞒不住。

到时候，谋逆大罪压下来，即便她是帝王，又能护他到何时？

她不杀他们，死的便是祈泽。

祈泽见她不语，脸色更是难看：“陛下如此屠戮忠良，难道就不怕寒了天下人心吗？”

月光下，他眼里的愤怒如一捧休眠的火山，几乎要喷薄而出。

楼槿攥紧了手，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，沉沉的，堵得慌。

他挂记天下，怎么偏偏就忘了，这天下如何，与他这国师有何相关？

大昭国师，自始至终只有守护女帝这一个职责。

楼槿心酸不已，忽然苦笑一声。

她看着祈泽的眼，轻轻说：“国师，你也不要寒了朕的心才是。”

说完这句话，她不想再看他现下表情，转身往回走。

清冷的月光下，她的背影渐远，像是逆着众生而行的一道孤影。

雪又零散下过几场，长乐宫里，楼槿正批着奏折。

裴瑜匆匆从殿外而来，跪在禀告：“陛下，信王的兵马已经到了兖州，一路秘密潜行，不出五日便要到皇城了。”

殿中的火盆跳响一声，楼槿手中笔尖掉下一滴墨点，纸上顿时便氤氲了一团墨黑。

她的心，跟着颤了一下。

终于，该来的还是会来的。

楼槿沉吟了片刻：“让兵部严大人前来议事。”

严大人奉诏急急前来，带了一身寒气：“陛下，前几日京城周遭来了一伙悍匪，西都兵马被刑将军调走剿匪了，前阵子兖州水灾，东都兵马又被国师调去救灾了。”

楼槿眼神一暗，心头窜进一股寒意。

西都的刑将军跟祈泽交好，此时离开，意思不言而喻。

看来，他是真的要跟信王里应外合，死了心的要夺她的江山了。

楼槿的心里裂开了一条缝，迎着这凄然大雪往外渗血。

严大人退下后，楼槿背手站在窗边，天边寒月渐圆，今日又到了十五月圆。

她突然问：“九十九个死囚，准备好了吗？”

裴瑜应道：“准备妥当。”

楼槿看着天边，心便如同这漆黑夜幕，找不到出路，寻不到归途。

最终，她只是沉重一叹，语气更是无奈：“跟从前一样，善待他们的家人。你去请国师来未央宫饮宴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