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家祠堂。

看着已经跪了一整夜的慕云归，谢太傅余怒未消：“你可真是谢家的‘好媳妇’，竟敢打伤下人强闯出府。”

慕云归沉默，拳头不甘紧握着。

她只是想要去送送慕景辰，可谢家连她这点要求都不肯。

见慕云归没有一丝悔改的意思，谢太傅挥袖而去：“你何时知错了再起来！”

沉重的门缓缓关上，只剩下烛光映照着祠堂。

慕云归望着谢家一众牌位，眼中涌出泪水。

她深吸口气，将泪意和苦涩全部咽下，任由浑身的疼痛侵蚀着她的意识。

两天后，紧闭的门终于打开。

一席鸦青色长衫的谢淮安走进来。

他看着伏在地上憔悴苍白的慕云归，神色漠然：“爹已经饶恕你了。”

慕云归目光空洞，对他的话置若罔闻。

见状，谢淮安蹙起眉：“慕景辰已安葬，你也不必再怨天尤人。”

闻言，慕云归心一颤，踉跄起身就要跑出去。

“站住！”

谢淮安呵住，语气冷凝：“慕将军虽胜有殃，皇上早已不满，你若还顾着慕家脸面，就少去惹闲话！”

慕云归步伐猛地一窒，悲凉油然而生。

慕家世代护国，却因胜的并非永除后患而遭非议，简直可笑又荒唐。

她往向皇宫的方向，攥紧了拳。

良久，她才转过身回房。

简单的处理了背上的伤，慕云归换上干净的衣裳出了太傅府。

从不信佛的她徒步来到齐云寺，替慕景辰点了盏长明灯。

她对着佛祖虔诚地磕了三个头，祈求来世再与慕景辰做兄妹。

慕云归缓缓起身，长袖拂过一旁的签筒，一只签从横倒的签筒中落在了她的脚边。

只见上面血红字体刺眼：“欲理新丝乱，明愁惹是非，只因罗网里，相见与人悲——岳飞。”

下下签。

回去的路上，慕云归一直心不在焉。

那支无解死签似是为她准备一般，不偏不倚地正对着她。

她无意识地又回到将军府，可这一次，她不再敢上前。

将军府外一片素缟。

慕云归站在十几丈外，看着慕天阳注视着“精忠报国”的牌匾。

爹爹他，好像一下老了十岁。

锥刺般的痛意渗进她的心，让她难以呼吸。

秋风将白幡吹起，除了十几个士兵身罩粗布衣站着，没有任何人前来吊唁。

天色渐渐变暗，慕云归就这么默默的望着府前的萧瑟，如同木桩一样站在原地。

她很想进去，可她也知道，自己过去只会害了慕家。

慕云归微微抬起头，天空的黑暗好像融进了她的双眼，她只知道在失去意识前，将军府白的刺眼。

风吹着淡青色的床幔，烛火摇曳。

慕云归醒来时，只看见谢淮安冷着脸坐在榻上。

“慕云归，你不要把我的耐心当做仁慈。”

谢淮安睨了眼床上枯木般人，心中划过丝莫名躁意：“路是你自己选的，落得现在的结果只能怪你自己。”

话落，他起身决然离去。

慕云归紧抓着床沿，身子轻轻颤抖。

她与谢淮安，到底是姻缘还是孽缘？

自己满心的想和谢淮安细水长流，可哥哥却忠骨永埋黄沙，若她与他们一同出征，也许一切都不会变成这样……

十八年来，从未有过的悔恨、悲愤和自责占据了慕云归整颗心。

慕家儿女流血不流泪，可即便她如何强忍，眼泪却还是不争气汹涌而出。

慕云归咬着牙，不肯哭出声来，只有偶尔一两声如同小动物受伤时的呜咽传出。

次日一早。

她穿上如同在慕家时的素衣劲装，拿上谢淮安在新婚之夜给自己的休书，大步离去。

踏入谢太傅的院子时，谢淮安正好请安出来。

四目相对，他最终还是同她擦肩而过。

慕云归苦笑，也没有回头。

她不知道，背后的谢淮安停下了脚步。

他转目看着她的衣裳，眼底闪过丝不悦，随即又被更大的烦躁掩过。

踏入谢太傅的书房，慕云归直接跪了下来。

“你这是作甚？”谢太傅眉头紧锁。

“谢家儿媳慕云归，自请下堂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