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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

姜不忆匆匆躲到了洛泽身后,拿帷幔遮脸的手都在发抖。

可即使带着帷幔,也遮不住她的满头白丝。

一众锦衣卫走进客栈,便亮出牌子赶人:“锦衣卫办事,闲杂人等速速离开!”

一名锦衣卫随即粗蛮地将姜不忆和乔装成下人的洛泽推开。

“还不快滚!”

姜不忆踉跄着后退几步,眼见就要摔倒,被人一把扶住。

接着,夜景初冷漠嗓音在她头顶响起:“您没事吧?”

姜不忆浑身僵住,夜景初却已松开她。

洛泽才急忙上前将她扶住。

姜不忆靠在洛泽怀中咳嗽起来,又听夜景初训斥锦衣卫:“小心做事。”

“是。”

夜景初的视线从那个白发苍苍的婆婆身上收回。

他有些自嘲。

不知为何,注意到老婆婆那一刻他竟想到了姜不忆,也真是昏了头。

姜不忆被洛泽扶上楼,她的房间,恰巧就在夜景初隔壁。

夜渐深,四周一片寂静。

姜不忆趴在床边,一阵剧烈的咳嗽,竟有血咳出来。

洛泽拍着她的背,却未得到任何缓解。

被子上,床脚,都是她咳出来的血迹。

洛泽见状,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,一向镇定的他慌手慌脚的从瓶子里倒出一颗药喂去。

“公主,吃了药便会好了。”

吃了他的药,姜不忆似乎总算平静片刻。

洛泽心底止不住的难受,替她撑开被子,哽咽着道:“夜已深了,您休息吧,睡一觉起来便会好了。”

这时,窗外传来一阵呜咽的埙声。

姜不忆昏暗的眼微亮,虚弱道:“扶我去……窗边……”

洛泽顺着她的意,将她扶到窗边。

打开窗户,埙声夹着寒风从隔壁更清晰的传来。

姜不忆一下就分辨出,这是夜景初在吹埙。

她想要笑,却连扯起嘴角的力气都没有。

窗外的风雪似乎更大了。

姜不忆脸色苍白得可怕,她呼吸艰难,可声音却无比平静。

“阿泽……我想父王和母后了……三百年了,你说他们还会等我吗?”

洛泽听着她虚弱的声音,忍不住红了眼。

“会的……会的……”

“等我走了,你要把我带回姜国……”

姜不忆话还未说完,喉间一阵痛意,大口鲜血从她口中涌出!

窗外白雪瞬间被染红,触目惊心。

“公主!”

洛泽慌乱地扶住她,又从怀中掏出药,要喂给她。

可姜不忆口中鲜血越涌越多,药连塞都无处塞。

她眼中倒映着漫天大雪,似乎又回到了三百年前。

“阿泽,记住,我叫……姜笙……”

她声音也越发的弱,洛泽只能凑近去听。

“把我送回姜国……我的墓碑……写上……”

人生的前二十年,她是长公主,是镇国将军,是百姓的守护神。

人生的后三百年,她改名不忆,可却什么都没忘掉。

浑浑噩噩的后半生里,她只遇见了一个少年。

从此时间又开始流动。

埙声不知何时停了。

姜不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说了出口。

“夜景初之妻……”

话落,姜不忆的手倏然从他手中滑落。

“公主……”洛泽一瞬恍然。

他忽的想起第一次被父亲领着见公主,她笑着对自己说:“这孩子像姜国人,不爱哭也不爱笑。”

……

隔壁,夜景初心口莫名沉闷无比,他将姜不忆曾送他的埙挂回腰间,回到床上躺下。

恍惚间,他见姜不忆出现在他床前。

他从床上起来,一把拉住她:“你到底去哪了?”

姜不忆看着他,没有说话。

夜景初气闷,紧攥着她手道:“这次跟我回去,不要在闹脾气了……”

话还未完,姜不忆忽的朝他一笑。

夜景初一怔,这笑如此灿烂又如此悲伤。

蓦然让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她的场景。

“不忆……”

夜景初心口猛的一空,面前之人却突然将手抽出,转身离去。

夜景初往前追,却怎么也追不上!

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。

夜景初心一阵绞痛,猛然惊醒坐起!

是梦。

他捂住还在抽疼的心口的,不断的喘着气。

一转头,发现原是风急雨大,吹开窗户。

夜景初苍白着脸起身正要关窗,却听见隔壁蓦然传来压抑的哭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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